鬼門開，陰無間，怨無邊。

進此門，神低頭，佛地藏。

過奈河，喝孟湯。

斷前塵，絕怨恨。

混沌幹凈，再入塵。

愛恨憎，辛甜苦。

輪回人世間，修得各自道。

當最後一人進入的瞬間，身後大門發出厚重的聲音，轟然關閉。頓時讓眾人陷入無限的黑暗中，忍不住就和身邊的人緊挨著，這樣才能確定自己不是漂浮在無盡的黑暗間。

蘇卻見狀回頭低聲輕斥了句“別慌。”，眾人聽了極力壓下心中莫名的恐懼，靜待。

就在此時，由無數聲音重疊在一起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，聲音裏有老有少，有男有女，組合在一起變成某種奇怪的重音，傳唱著這首僅存在於鬼都的童謠。

忽遠忽近，忽大忽小。

但等最後一個字音消失時，原本眾人齊齊咦了一聲。

那張早就貼在額前，阻擋了視線的白符，此刻卻突然變得透明，逐漸明亮後讓眾人透過白符，看清了周遭的一切。

原來這張符紙除了隱蔽生氣外，還能讓大家看清鬼都的一切。

想清楚這點後，剛在還在外間默默吐槽過這樣一張白符貼在頭上，連路都看不見的個別人，不免有些訕訕。

但心裏對蘇卻等人的佩服也隨即增加，終於沒了浮躁安下心來好好聽她的安排。

而就在眾人能看清路的同時，站在最前方的小陳姑娘右手微擡，手上五三無風自翻，夾在裏面的白色小紙人兒紛紛飄出，在空中一個前空翻，沾地時已蛻變成帶著笑臉白面具的白衣侍衛。

一身白色勁裝，腰掛黑鞘刀，刀柄是紅黑兩色的繩子纏繞，帥氣而亮眼。

而最後從五三裏出來的，是蘇卻收服以來，除在神秘之眼偽裝過芳倩，其餘時間只是個小小小可愛的小黑紙人兒。

但這次不同，它最後從五三脫出時，周遭鬼氣似受到吸引，隨著它的旋轉縈繞周身，逐漸變大。當它落地黑氣散去時，只見蘇卻身旁已多了一只單膝跪地，手平伸拿著一把黑金折扇的……“蘇卻”？

不過這個蘇卻，卻和本尊不同，一身黑袍，臉上帶了一張同樣黑金兩色的面具，要是和蘇卻背身而站，除了衣服的顏色倒是分不清誰是誰。

“哈。有點意思。”蘇卻見“小黑紙人兒”手上折扇“唰”的一聲展開後，單腳旋轉站起，倒覺得有些意思，幹脆自己也幻化了一張和它配對的面具出來，和它配對。

不過小黑紙人兒是黑金色，她則是白金兩色。

帶在面上後手再展開，一把折扇亦出現在她的手心裏。

“小黑紙人兒”見了。撲過去抱著正主面具貼面具，像小動物一樣蹭了又蹭。總覺得它身後無形的尾巴在搖得歡快。

直到蘇卻連聲說著“好了好了”，才乖乖的退開，站在小陳姑娘身後的另一邊，和蘇卻分立左右。

——這次鬼都之行的主角，原本就是小陳姑娘。

誰叫她是鬼身呢？算是本色演出了。

剛站好，宋枕和殷暝同時側首看向前方的黑暗處，殷暝微微沈聲，“有東西來了。”

眾人聽聞，收斂心神，看向前方。

約過了幾息後，只見前方黑暗處慢悠悠的飄來兩只白燈籠，燈光慘白透青色，顯得詭異得很。等再走近才發現那兩個燈籠裏各有一只蛾子在裏面不斷撲騰。

也不知道是被故意關在裏面逃不出來，還是秉承著飛蛾撲火的本性。

再近一些，才看見拎著燈籠的兩只鬼，在距離小陳姑娘還有幾步遠的位置停下，微微躬身後開口，【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，小鬼這裏有禮。小姐也是聽到鬼都都主抓到了一個人，準備舉辦人肉宴才來的嗎？】

蘇卻聽了上前一步，笑意盈盈，“沒錯，只是初來鬼都正想著怎麽前往時，就見兩位鬼爺了。”蘇卻朝“小黑紙人兒”看了一眼後，一身黑金衣袍的它立馬上前，從袖子裏拿出用兩根用紙錢包裹的紅蠟燭，分別遞給兩只小鬼後，才聽蘇卻繼續開口。

“煩請二位幫忙帶個路？順便介紹介紹鬼都有什麽好玩的去所和禁忌之地，不然要是我等鄉下人不小心走錯了地方，得罪都主就不好了。”

【哎呀……這位大人您真是客氣。】小鬼欣喜的接過蠟燭和錢紙，開心的給這大戶人家帶路。

錢紙的用途不用累述，而蠟燭，尤其是紅色的蠟燭，對鬼來說卻是美味的佳肴。

所以有吃有喝，只是幫忙帶個路，實在是太輕松了。

沿路眾人跟隨，按照之前進入鬼都時蘇卻囑托的那樣，能不開口就不開口。雖然白符能掩生氣，但鬼都裏是個什麽樣，會不會遇見非常厲害，曾吃過人肉的大鬼，就連蘇卻也不知道。

所以少開口，就能避免更多的生氣從口中洩出，盡量降低風險。

一路上蘇卻負責和兩只領路鬼交談，順便套話。雖不全面，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大概。

最令人感到松口氣的是，能確定艾峰還全須全尾的活著。

【我聽都城的鬼說了，都主為了保證大家能吃到新鮮的人肉，這兩天都找各種好東西給他吃呢。】小鬼一面說著，一面吸溜了一口口水，【要是我等也能嘗到一口就好了。】

吃肉喝血不行，但……舔一舔也好啊。

蘇卻聽了笑，“既然是新鮮的我就放心了。”頓了頓後又說，“我們這些鄉下……鬼，就是沒吃過，這才慕名而來的。不知道……想我等這種自己前來的，會不會連宴會都進不去啊？”

小鬼聽了相視一笑，安撫蘇卻，【您就放心吧，像您這樣慕名前來的這兩天並不少，再說一看你們就是大戶人家，到時候也許會被都城大管家安排個好位置也說不定。】

頓了頓後充滿期待的回頭看向蘇卻，半掉在眼眶外的眼珠子努力轉了轉，【等您吃過了，記得告訴我們人肉好不好吃啊。】

蘇卻微楞，“你們沒吃過？”

【沒呀。】兩只鬼很遺憾的吧唧吧唧嘴，【我們都是聽其他鬼說的，聽說人肉，可香可香了，是一萬根紅蠟燭都比不上的香。】

“其實……”蘇卻想了想後上前一步“唰”一聲開了折扇，低語，“我叔父的朋友的大舅子的姐夫就吃過。”

【啊？！這麽厲害。】兩只小鬼激動得看向蘇卻，眼珠掉在外的那只扭頭過猛，要不是蘇卻頭偏得快，那顆眼珠子就“啪嘰”甩到她臉上了。

小鬼訕笑著連連道歉，將眼珠按回眼眶，轉了轉後才恢覆如常，看得在身後不遠處的王強力等人默默的齜牙咧嘴。

【抱歉抱歉，這個眼珠子它老是亂動。我們繼續說你的……呃姐夫，真的嗎？好不好吃？】兩只鬼看向蘇卻的眼神現在多了幾分崇敬，滿臉都寫滿了“哇~~她的親戚的親戚的親戚居然吃過人肉！好厲害！”。

“我也不知真假。”蘇卻壓低了聲音說，“他跟說我是酸的。不好吃。”

【啊……不會吧？】兩只鬼好失落好失落，連眼珠子都又從眼眶裏掉下來，在外面繼續晃悠了也不想再動手按回去的失落。【可是我們聽說很好吃的呀……】

心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，要吃兩根紅蠟燭才勉強能補回來的那種。

想到這裏，兩只鬼不由都拿起手裏的紅蠟燭，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，香氣入鼻，才稍感安慰。

……不愧是大吃貨帝國的鬼，可以說是很有特色了。

默默跟在後面的眾人默默吐槽。

“哎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這才今天慫恿了我家小姐，看看能不能親自嘗一嘗嘛。”蘇卻笑著安撫兩只吃貨鬼，隨即微苦了臉，“就是這次其實我們是帶著小姐偷偷跑出來的，所以吃完了，還得趕緊回去，這裏的路又不熟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兩只鬼已經拍著胸口保證了，【沒關系，我們知道捷徑，到時候帶你們從捷徑走啊。很快就能出鬼都的。】

“你們太好了。” 好到讓她都有點不好意思騙了，蘇卻笑瞇瞇繼續說，“那到時候我再多送你們一些紅蠟燭吧。”

【好啊好啊。】兩只鬼連連點頭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微微黯淡了神色，【我們這裏有太多不知名的鬼了，好久都沒收到過供奉了。】

【人都是健忘的呀……】另一只鬼安慰著同伴，【就連我，也快忘記我其實曾經是個人了。至於名字……】悄悄腦袋，【更是早就忘記了。】

【反正要是被人遇見，也只會大叫一聲“鬼呀！”哈哈哈哈！】眼球在臉上半吊著的鬼自嘲的逗自己和同伴開心，兩只鬼哈哈大笑。

蘇卻在一邊也跟著笑著。

期間無意回頭，卻見殷暝有些古怪。

雖不清楚他在想什麽，但也能感受到他的那份覆雜心情。

還好宋枕在他身邊，似有察覺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似在安撫。

又走一段路後，前路總算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，當兩只領路的鬼說了聲【到了】後，眾人聽到人聲，然後眼前瞬間出現景物。

完全的古代建築，漆黑的夜空中連星空都沒，只有每隔一段路懸浮在半空的白色燈籠。

來往全是骷髏和半張臉爬滿蛆蟲的腐屍，看一眼都讓人感到作惡。

眾人現在開始懷念起進鬼都前，視線受阻的時候了。

【到了到了，前面就是都城啦。】鬼指著有骷髏盔甲士兵把手的城門對蘇卻說，【那裏就是，我們這樣的是進不去的，我們在這裏等你。】

“好，多謝兩位了。”蘇卻微微頷首致謝，這才帶著人往骷髏兵的方向走。

而馬勇也隨著眾人跟上，和一名穿著旗袍，只看見婀娜背影的妖嬈女鬼擦肩而過時，不由因為對方極暴露的衣著而多看了幾眼。雖然很快收回，但視線的落點依舊讓妖嬈走路的女鬼停步，【唔？】了一聲回頭。

追根溯源後在馬勇即將進入都城時，追上了他。

隨即一陣桃紅色的煙霧想女人的勾人手臂，至背後妖嬈的抱住他的肩膀，讓馬勇微一恍神後，桃紅色魅霧被他吸入鼻端一些。而魅語也同時出現在他的耳邊。

似有一張讓人想要一親芳澤的朱唇，貼在他的耳廓邊，似輕咬又似含吻的低語。

回頭看我呀~快看人家呀~

馬勇腳步微頓，迷瞪著眼微扭頭朝女人看去，手微掀遮住他上半張臉的符紙。

剛掀起還未揭開，就讓周圍眾鬼均頓下手上的事，循著味道望過來。

還好副手在他旁邊見了，一把打下馬勇的手，頓時在總鬼尋味鎖定住他時阻斷了隱約露出的生氣，讓眾鬼又重新轉過頭，專註自己原本的事，只是還有不少則和身旁的鬼竊竊私語。

【你聞到了嗎？】

【聞到了，好像是生氣？】

【啊……光是聞到味道就讓我好像吃啊……】

【咦？剛才的味道總覺得沒有前兩天聞到的好聞，難道又有人混進來了？】

【哈哈哈，你的嗅覺一定出了問題，這裏是鬼都，人混進來是送菜嗎？】

【那……也許是我聞錯了吧。】

鬼語隨著眾人進入都城再聽不見，但馬勇卻已經出了一身冷汗，等蘇卻朝都城大管家微微頷首，等著它幫忙安排位置時，蘇卻才側身回頭，似冷眼看向馬勇，手上白凈折扇手腕一翻，一股暗勁朝他襲來，頓時扇去旗袍女鬼在他身上留下的迷魂香。

做完後什麽都沒說轉身，單手背後靜待大管家。

副手這時，才看了馬勇一眼冷聲低語，“你想死別拖著我們。”

馬勇聽了，嘴動了動卻未頂嘴，他剛才確實嚇得夠嗆。

剛才掀開白符瞬間，他看見的是周圍的富麗堂皇，以及來往周遭或俊俏或絕美的人，無論男女都誘人至極。但當副手打下他的手時，隔著白符卻再次看到了真實。

就連那個婀娜妖嬈，沖他媚笑的旗袍美人，都變成了蓬頭垢面的骷髏，一直黑黝黝的蜈蚣正從她的眼眶裏爬出來，再從嘴進入。

頓時讓他連最後一點旖旎遐想都縮了回去。

——

此時，大管家前來，告知已經安排了幾個座位給小陳小姐等人，但其餘侍衛則留在這兒。

蘇卻笑著點頭，臨走前，回眸看了眼三懋、柏方四人，見他兩和王強力、李組長微微點頭後，這才跟在小陳姑娘身後，和宋枕、殷暝，以及“小黑紙人兒”前往宴會處。

等走遠後，三懋等人互看一眼，四散開去，四人一組開始搜尋艾峰。

距離陣法關閉，還剩餘兩個小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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